【惊蛰】

阔别整一年。
从上一个惊蛰到今天,生活不能算好,遇到一些困境不足为外人道。本来想等情况好一些再讲,而且我总以为情况已经不能再坏,只能转好,然而后来才晓得情况不能再坏的时候可以保持这个程度继续坏下去,贴着深渊的底贴着冰凉的泥和水滑过去。我在深渊里已经一年半多,直到今天也没办法走出来。以前觉得生活和海是一回事,现在觉得和沼泽也没有差别,和西西弗斯推石头也没有差别,有种可笑的壮烈。
更难堪的是所有的困境都来自己身,我也想努力分一些重担给家人旁人或者轻飘飘的命运和沉甸甸的天意,来让自己好过一些。当然都没有用,大家都挺好的,世界也挺好,有些小问题但比起我本人都好太多了。我照镜子的时候格外无所遁形,对面的冷酷镜像是赤裸的指责,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她说,是你。
对,是我。大家好我来表演一个自杀。一个人怎么作到把自己的路全都堵死,一个人怎么能葬送自己,一个人怎么能在每个重大关头都恰到好处地给自己难堪。
我以前很喜欢跟自己玩的,没有书没有音乐没有网也可以,我跟我自己有一千种玩法。我倒是害怕跟不熟的人玩,害怕陌生人间的破冰过程,害怕聚会和酒会。他人即地狱一点都没错。
现在全变了。自己才是地狱。我宁愿跟无聊的人讲几箩筐废话蠢话,宁愿深夜穿过公墓,也不要和自己独处。不得不独处的时候(也就是大部分时候)都要用严肃文学,空虚小说,诗歌,摇滚乐以及无脑低俗喜剧砌一座高墙,不为避世,专为避己。
当然有避之不及的时候。每晚睡前都是一次浩劫,理想状态是看小说看到眼睛睁不开手机砸在脸上。如果没有网没有手机,只能和自己面面相觑。白天被压下的恐惧在夜里岩浆一样喷出来,想咬着被角大哭,想拿着喇叭昭告天下,也想就这样死去。当然最后什么都没有,只有困意鲸吞自己。

这种超丧的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最感谢的是Suede。听着他们嗑嗨了唱我和你都是垃圾的时候是为数不多的平静时刻,我也由此发现一旦把自己定位在垃圾这个层面,比较容易神清气爽物我两忘。
摇滚乐不能说是解药,但一定是止痛片。我已经过了沉迷的年纪,但每次落在困境里觉得活着很不好意思也好没意思的时候,都忍不住回头去听一听。

追星也是一剂灵药。遗憾的是我有心无力,这是另一个羞于启齿的隐疾。如果去年八九月或前年七八月的热情是百分之百的话(前年七八月可能上升到160%,过度入戏导致痛苦远大于愉悦),那如今大概只有30%。像一个糟糕的厨师,总是难以掌握烹制牛排的火候,不是烤太焦就是内部甚至没有解冻,入口满嘴冰碴。
拜我社交软件加过的同好们所赐,我每天都能刷出一些近况,过分好看的时候也能赞美几百字。但也仅限于此,没有她们的话我甚至懒得搜索。这种状态蛮奇怪,不知道能不能算是脱粉,好像别人脱粉总有一些催化剂或者临界点,我完全没有这种情感变化,就像一块冷漠的墙皮自然脱落掉。另一方面,我也没有培植新的墙头,没有移情别恋,放眼庸庸俗世芸芸众生,我的确还是最喜欢他,尽管这种喜欢已经从粘稠蜂蜜稀释成一杯淡糖水。
好像只是枯涸了。我偷偷觉得这是自己最像老年人的部分,在我心里老年人的界限在于缺水,缺水导致皮肤皱起来,导致身形佝偻,导致眼神浑浊,导致对自己或周遭一切淡漠,像一株奄奄一息的植物。年轻人的好处是热烈充沛,即使性格温和也能静水流深。热情和爱意永远挥霍不完,排开好些墙头,可以买周边可以聊整夜,每一个都爱恨深刻,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我在旁边和我干枯的河床尴尬地两两相望。
也可能只是不再需要情感寄托。用最古老的形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确实是我心灵港湾,对抗平凡琐事,无聊人生,低谷和压力的盾牌。这面盾牌有时是偶像有时是宠物有时是沉迷的小说或暗恋的人。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我养的猫送了人,养的植物一个月没浇水还活着,沉迷过的偶像一个个消失。我还是被平庸和无聊从头到脚地纠缠,生活没有变更好,每天都还有一卡车难题。但我好像不需要盾牌了,类似周身长出白色厚茧,迟钝麻木但安全环保。

一年来写得少看得也少,说很多话发很多微博,但很少是完整的一篇。这篇我都差点写成每条140字的点列式。写得时候感觉像布朗运动乱窜的分子颗粒一样横冲直撞,磕磕碰碰无力自控,言不由衷词不达意。发上来也很羞愧,恨不得给自己id打个码。可见保证半月一篇的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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