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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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寫日記。後來週記都沒有耐心，索性重開一個部落格，每個節氣記一篇——喚作歲時記。但即使如此還是被我拖了好幾天。

上海終於凉了下來，換上長褲上下課。前些日時有小雨，淅淅瀝瀝，所幸不似長舌夫人八卦家長里短般綿綿無期，有時十分鐘后太陽出來，很是爽利。

也有天氣晴好的時候，這個時候恨不得多做些什麽抓住夏天的尾巴，比如吃冰，在太陽底下發呆，或者談場戀愛。但是考慮到最後一項可能帶來的不必要麻煩，還是算了好了。

說起來暑假回家，難得和三哥聊好久天。四哥走後我們幾乎都沒好好說過話，有時候我腦補我們坐下來彼此安慰的場景都會害怕，很難說是殘忍還是慰藉。

我們也沒怎麼聊到以前。我說了說現在的困境，點到為止。畢竟三哥不是四哥。但是他還是開解我很多，有時候話語很重，從耳朵進去可以一路沉進心底。我都有點想哭，三哥還是三哥嘛。道別的時候他說，我們都希望你活得開心。

回去的路上我有點恍惚，把這句話在腦子里顛來倒去。當然也許他在說我的其他兄長姊妹，但是大概是兄妹的心有靈犀，我還是覺得那一刻我們想的是一個人。

那次長談後我到現在還在動搖，如果已經遇到了有趣的生活，爲什麽不繼續。去日無多，人生苦短，最好華枝春滿，再無遺憾。

真的，我現在最怕遺憾。跟人不和永遠先道歉，分別時永遠切記剖白真心。下次誰知隔得是咫尺還是天塹。暑假和姐姐一起給奶奶過生日，住了兩天，走前一晚，奶奶像個怯怯的小女生倚著門問，是不是特別忙？沒法再留一晚了嗎？我們都有些難過，就多住一晚。九點離開，她老人家四點起床燉雞肉，早餐吃得像正餐。飯桌上她說，走前一定給你們燉雞肉啊，不然你們走了看見雞肉我就後悔。

告別的時候我走出好遠看見她帶著圍裙默默看我們，忍不住折返回去用力擁抱她。她說，寒假一定再回來啊，到時又有好雞肉燉給你吃。

其實少時和奶奶關係很僵，關於家庭的所有不順遂似乎都是來自她，可是離家多年，往事如浮雲過，記得的還是幼時同榻，我假寐，她同姑姑誇我，語調都是滿滿的愛憐。 

暑假結束在家收拾行李，媽媽幾乎不進放著旅行箱的房間，她看藝術人生這種我會睡著的節目都會哭。

我覺得自己的神經和生命都十分粗糙，細嫩生活已經離我很遠。眼睛乾澀皮厚如繭。離別時揮手說再見，並不見得多失落——其實是假的，只是太過粗糙，神經緩慢傳達大腦緩慢消化，要經過將近一個月直到今天，那失落才觸著我。

而自古以來人們對於這樣的失落都是無計可施的，除了燒錢買醉吟詩折柳似乎也沒什麼好辦法。

我抽菸。

入夜後出校門，坐在路邊臺階點支菸。秋夜一天比一天涼，有時天氣好，看到星星，有時沒有。不過沒關係。耳機里楊乃文的聲音分外遼闊高遠，在一支菸的光陰里是什麽都不用想的 。

無光的夜不動聲色，心似淬火不能觸摸。

溫柔無因果。